林燁見喬念那雙清冷的眸子里竟也漫上了水光,心頭猛地一痛,連忙上前一步,急切地安慰道:“念念,別這樣想!這不是你的錯,爹娘……爹娘他們從未怪過你!而且……而且爹娘若是知道,你肯重新喚他們了,還不知又多高興!”
聽著這話,喬念的眼淚越發(fā)洶涌。
曾經(jīng)她倔強到不認他們,爹娘二字,若想從她口中喚出,只讓她覺得比殺了她好難受。
林侯爺,林夫人。
這兩聲稱呼,對她而言,才是最舒服,最適應的。
可事到如今,當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二人的時候,這兩聲稱呼喚出口,除了冷漠之外,竟再無所覺。
而那叫人無所適從的爹和娘,反倒是斟酌之下,最合適的了……
楚知熠看著此刻分明隱忍著,卻怎么也撐不住的喬念,心疼萬分,上前輕輕地將喬念攬入了懷中。
他是一貫不會說話的。
哪怕此刻,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。
只知道,他應該給她一個擁抱,給她一個肩膀。
讓她知道,不管什么時候,不管發(fā)生了什么事,他都在。
喬念靠在楚知熠的懷里,起初只是肩膀微微顫抖,但很快,壓抑了許久的悲痛、震驚、委屈和深深的無助,如同決堤的洪水,再也無法控制。
她將臉深深埋進楚知熠的衣襟,悶悶的、破碎的嗚咽聲傳了出來,最終化作了難以自抑的痛苦。
淚水迅速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料,那滾燙的溫度仿佛承載了她所有的重量。
楚知熠只是更緊地擁住她,任由她在自己懷中發(fā)泄,用無聲的陪伴告訴她,她并非獨自一人。
翌日清晨,京城外一處僻靜的山坡上,綠草萋萋,幾株蒼翠的松柏靜默地佇立,仿佛無聲的守墓人。
林侯爺與林夫人的合葬墓便坐落于此,青石墓碑冰冷而肅穆地凝視著這片寂寥的天地。
喬念一身素白裙裾,未染半點雜色,那頭醒目的雪白長發(fā)僅用一支再樸素不過的木簪松松挽起。
她緩緩屈膝,跪在墳前的蒲團上,拿起一疊紙錢,默然地一張張投入面前跳躍著火舌的銅盆。
橘紅色的火焰貪婪地吞噬著單薄的冥紙,發(fā)出細微的、嗶嗶啵啵的哀鳴,騰起的青煙帶著特有的焦糊氣息,蜿蜒著升向低垂的天空。
火光在她平靜卻空洞的臉龐上明明滅滅,也仿佛映亮了她塵封的記憶。
幼時,她的確是家中的掌上明珠,捧在手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。
有一次,她貪玩摔破了膝蓋,疼得撕心裂肺地哭嚎,是林侯爺,笨拙又珍重地抱著她,對著傷口一下下地吹氣,嗓音里滿是心疼:“念念不哭,爹爹吹吹就不疼了。”
林夫人更是將她寵到了骨子里,她隨口一提的吃食玩意兒,母親總會默默記下,想方設法為她尋來。
林燁,自是不必多言,呵護備至。
或許,正因曾經(jīng)擁有過如此毫無保留的寵愛,所以,當后來林鳶出現(xiàn),那份驟然失衡的天平,才會在她心中劃下那樣深可見骨的落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