恒河的夜,從來不是寧靜的。
渾濁的河水裹挾著上游沖下來的浮尸碎片,在月光下泛著灰敗的光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腥甜——那是血與腐肉混合的味道,卻被沿岸燃燒的檀香勉強壓下幾分,形成一種詭異而令人窒息的氣息。
沿岸的沙灘上,密密麻麻插著的火炬,將河面映照得如同火海。每一支火炬都是用浸過酥油的檀香木制成,火焰跳動間,會灑下金色的火星,落在水面上,激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,又很快被河水吞沒。
一艘艘烏木祭船順著水流緩緩漂浮,船身雕刻著復雜的因果玄紋,玄紋縫隙里滲出幽藍色的火焰,既不燙手,也不熄滅,像是某種活物的呼吸。
最顯眼的是中央那艘烏木王船,足有普通祭船的三倍大,船身鑲嵌著無數細小的骨片,在火光下泛著慘白的光——那是歷代婆羅門祭司的遺骨,被打磨成薄片,用來增幅祭典的力量。
王船中央的祭壇,是整場夜祭的核心。它由數千塊完整的人骨拼合而成,肋骨搭成支架,顱骨壘成塔尖,指骨串聯成鎖鏈,在祭壇頂端勾勒出一個巨大的“因果輪回”圖案。圖案中央,燃燒著一團赤紅的火焰,火焰沒有煙,卻能將熱量傳遞到百米之外,讓岸邊的信徒們即便穿著單薄的麻布長袍,也能感覺到皮膚被灼燒的刺痛。
“因果之殿的祭司來了!”
隨著一聲呼喊,人群突然騷動起來。只見一隊穿著白色法衣的祭司,從沿岸的神廟中走出,他們赤著腳,腳掌沾滿恒河的淤泥,手里捧著銅制的器皿,里面裝著鮮紅的液體——那是阿修羅戰士的鮮血,被提前收集起來,作為祭典的“引子”。
數萬信徒立刻跪倒在地,雙手合十,口中念誦著古老的經文。他們的聲音低沉而整齊,像一股無形的浪潮,隨著恒河的水流一起起伏。阿修羅軍團的戰士們則站在信徒身后,他們身披黑色的血鎧,鎧甲上凝結著暗紅色的血痂,臉上用炭灰畫著猙獰的紋路,雙眼因興奮而布滿血絲,死死盯著祭壇上的火焰。
這是婆羅門等待了百年的“恒河夜祭”,也是他們向大夏宣戰的序幕。
……
祭壇頂端,三位長老并肩而立,衣袍在夜風里獵獵作響。
左側的那伽婆長老,看起來像是一株枯槁的老樹。他的皮膚皺巴巴地貼在骨頭上,露出青黑色的血管,可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,瞳孔是豎長的蛇瞳形狀,轉動時會閃過幽綠的光。他手里握著一根用蛇骨制成的法杖,杖頭鑲嵌著一顆黑色的蛇眼寶石,據說能看穿萬物的“因”——只要被他盯上,你的過去、你的動機,都會像書頁一樣被翻開。
“今夜的因果之氣,比預想中更濃?!蹦琴て诺穆曇羯硢。袷巧凹埬Σ聊绢^,“恒河底下的亡魂,已經迫不及待要重見天日了?!?/p>
中間的婆羅提婆長老,與那伽婆截然不同。
他渾身赤裸,只在腰間圍著一塊獸皮,古銅色的皮膚上刻滿了血色符印,從脖頸一直延伸到腳踝。
符印在火光下微微發燙,偶爾會滲出細小的血珠,滴落在祭壇的骨頭上,發出“滋滋”的聲響。他的肩背上扛著一尊半人高的石鼓,鼓面蒙著不知名的獸皮,上面畫著“因果報應”的圖案,每一次呼吸,石鼓都會跟著輕輕震顫,發出低沉的嗡鳴,讓周圍的空氣都跟著波動。
“亡魂?不過是些沒用的祭品罷了。”婆羅提婆咧嘴一笑,露出兩排鋒利的牙齒,“真正的力量,在阿修羅的血里,在我們掌控的‘果’里——只要我們想,隨時能讓大夏的修士,嘗嘗因果反噬的滋味。”
右側的迦梨伽長老,是三人中最神秘的。
她全身籠罩在黑色的紗袍里,只露出一雙眼睛,那是一雙純粹的幽藍色眼眸,看不到瞳孔,也看不到眼白,似乎能將人的靈魂吸進去。
她手里沒有任何法器,卻能讓周圍的因果玄紋自動圍繞她旋轉,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牽引。
她掌控的是“業”之道,能在不知不覺中,為目標織下因果之網,等到時機成熟,再收緊繩索,讓對方萬劫不復。
“別大意。”迦梨伽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大夏的九龍神君,能鎮壓妖皇虛影,必然能察覺到因果之力的波動。我們的計劃,不能出任何差錯?!?/p>
三人的目光同時投向遠方的夜空,那里是大夏的方向。
雖然隔著千山萬水,他們卻能隱約感覺到,一股強大的龍氣正在東方盤踞,像一頭沉睡的巨獸,隨時可能醒來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