靈堂里。
小魏嬰穿著一身小小的孝服,由藍渙牽著,站在靈堂角落。他還不太懂“葬禮”意味著什么,只知道躺在那里面的是他許久未見的爹娘。可流浪了一年多的他,早知道死亡的意義了。他知道自己的阿爹阿娘死了,他以后再也見不到他們了。
藍思遠蹲在他身邊,輕輕按著他的肩膀,低聲道:“阿嬰,跟爹娘說說話吧。”
小魏嬰攥著衣角,大眼睛里蓄滿了淚,卻強忍著沒掉下來。他對著棺槨小聲說:“阿爹,阿娘,阿嬰找到家了……師父收我做徒弟了,還有渙哥哥和湛哥哥陪我玩……你們不要擔心我呀。”
話音未落,淚珠終于忍不住滾落,砸在孝服的布料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。
藍湛站在不遠處,看著小魏嬰強忍哭泣的模樣,小手攥得發白,不知何時已走到他身邊,悄悄將一塊干凈的帕子塞進他手里。
小魏嬰抬頭看他,淚眼朦朧中,見藍湛緊繃的小臉帶著難得的柔和,便抽噎著接過帕子,胡亂擦了擦臉,聲音哽咽:“謝謝湛哥哥。”
藍湛沒說話,只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,動作生澀卻帶著安撫的意味。
藍渙也站在一旁,溫聲對小魏嬰道:“阿嬰,想哭就哭出來吧,讓你爹娘知道你想念他們。”
靈堂外傳來一陣腳步聲,溫若寒一身玄衣,身姿挺拔,眉宇間自帶一股威嚴,卻在踏入靈堂的剎那收斂了大半。
他目光掃過靈前的牌位,落在那兩具靜靜停放的棺槨上,神色沉了沉,對著棺槨深深一揖:“魏長澤,藏色,溫某來送你們最后一程。”
溫若寒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,在肅穆的靈堂里蕩開。小魏嬰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望過去,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岐山溫氏的家主。
藍啟仁上前一步,頷首道:“溫宗主能來,魏兄與藏色當感慰藉。”
溫若寒目光轉向他,略一點頭,視線又落在小魏嬰身上,“這是瘋丫頭的孩子?”
“正是,名喚魏嬰,已入我門下。”藍啟仁道。
溫若寒“嗯”了一聲,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,玉質通透,上面刻著繁復的火焰紋。他遞向小魏嬰,語氣難得放軟:“拿著吧。往后若有難處,憑此物去岐山找我。”
小魏嬰愣愣地看著那枚玉佩,又抬頭看向藍啟仁。藍啟仁輕輕點頭,他才伸出小手接過來,攥在掌心,小聲道:“謝謝溫叔叔。”
溫若寒的目光在小魏嬰臉上停留片刻,那雙眼眸里的倔強與藏色散人如出一轍,只是此刻蒙著淚霧,多了幾分惹人憐的脆弱。他沒再多言,轉身在靈前焚了三炷香,青煙裊裊中,玄色衣袍的一角掠過供桌,帶起一陣極淡的風。
待他上香完畢,靈堂外又響起通報聲,江家到了。
江楓眠和虞紫鳶到了。虞紫鳶依舊是一身紫衣,神情倨傲,看向靈堂的目光帶著幾分不屑,仿佛這葬禮礙了她的眼。
江楓眠身著素色長衫,面色凝重地踏入靈堂,目光掃過靈前的牌位時,喉頭微動,似有千言萬語,最終只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,對著棺槨深深一揖。
虞紫鳶緊隨其后,雖也換了素服,眉宇間的倨傲卻未減分毫。她瞥了眼靈堂角落的小魏嬰,見那孩子穿著孝服,額間還系著藍氏的抹額,眼底閃過一絲不耐,卻礙于場合,終究沒說什么,只是敷衍地行了一禮。
小魏嬰攥著藍湛塞給他的帕子,望著虞紫鳶那張冷傲的臉,不知為何,心里忽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抵觸。他下意識地往藍湛身后縮了縮,小手緊緊抓住了藍湛的衣袖。
藍湛感受到他的緊張,不動聲色地往他身前擋了擋,目光冷冷地迎上虞紫鳶掃來的視線,雖年幼,那眼神卻帶著不容侵犯的疏離。
藍啟仁看在眼里,眸色微沉,走上前對江楓眠道:“江宗主,江夫人,里面請。”他語氣平淡,聽不出喜怒,卻讓江楓眠心頭莫名一緊。
待江楓眠夫婦上香時,魏樂悠忽然上前一步,朗聲道:“諸位,今日齊聚于此,既是為魏前輩與藏色前輩送行,也是為了理清一段沉冤。”